第十章 弩和曲辕犁（一）

三个汉子一路急行，将近一个一个时辰，到了镇上。

这说是镇，只有一条街道。百十户来户人家和铺面，分列在街道两旁。

镇子一头有一个小小的市集，有卖活禽野味的，卖点自家种着吃不完的菜，还有两家卖包子小吃的。

高朗他们要去的铁匠铺在镇子的另一边，一个两臂长的铺面，后边有个院子，铺面里摆着几样菜刀，犁，镰刀什么的。

吴三把他们带到铁匠铺之后，就去市集卖带来的东西去了。

铁匠曹大是个膀大腰圆的汉子，三十来岁，一身肌肉坟起，跟健体运动员似的，赵彦估摸他应该有一米八左右，这在古代已经很高了。

两个徒弟跟着曹大，负责给他打下手。

听完他们的描述他们想要打制的东西，还不是很明白，赵彦找了块木板，到炉子跟前挑块木炭，开始给他一边画一边讲解。

口吐白沫的说到曹大看懂了，他表示：这个弩如果要全身都是百炼钢做，他做一个要一个多月！一个大概要八十两银子！

高朗呆了，他们的预算只有吴三拿去卖的那些兔皮和野鸡！能够卖八十两银子吗？好像不能吧……

曹大给他解释：“百炼钢都是要我一锤锤敲出来，要煅烧很多次，这东西我没做过，且耗炭火，人力就不说了，这就是铁和木炭的价钱”

“不过呢，只是打猎用，这个地方还有那个地方，可以换成木头，这样价钱低一点，也用不了多少时日。”曹大用他胡萝卜一样的手指头指指他认为可以更换的地方建议。

“百炼钢？不是可以炒钢吗？还有灌钢法。”

高朗不明白，百炼钢很费工时且外软内硬，加工中反复折叠锻打，会造成金属疲劳，会脆，大力碰撞下容易崩坏。

灌钢法好像很古早的时代就有了啊？

曹大闻言也呆了，挠挠头说：“我不知道啊，我师父也没教过。这十里八村的，到县里的铁匠不都是这样做百炼钢吗？……你说府城？我不知道，我没去过。”

高朗大概知道灌钢法是怎么回事，他爷爷是经历过那个“全民大炼钢铁”的时代的。

他从小父母工作忙，跟着爷爷奶奶长大，小时候爷爷经常喝了酒就抓着高朗讲古，说到大炼钢铁一边喝，一边骂。

到高朗高中的时候特地去找《天工开物》去仔细看了一回，而且灌钢法发展到明朝末期的时候苏钢法，直到现代都还在使用。

他毕竟不是铁匠，生熟铁的比例不知道，跟赵彦把灌钢法说了一遍，他把这个难题抛给赵彦，赵彦道：“可以试试不同比例，看看得到什么品质的钢。”

曹大想到可以大大缩短制钢时间，操作听上去也简便，还有这个客人提出的双液淬火法，可以保证工件的硬度，这些他都闻所未闻！就叫过徒弟马上行动了起来。

几个铁匠开始准备东西炼钢，门口进来了一个人，是隔壁的木匠黄三。

黄三手里提着一架新铧犁，进门就大声嚷嚷“曹大！曹大！给我搞个犁头，客人等着要呢！”

曹大嘴里回应着，“就来，狗蛋去给你黄三叔找个犁头”手里的活计却没放下。

吴三卖了东西过来等高朗赵彦两个，看曹大和两个徒弟都没空，就去把铧犁接过来放地上。

高朗没见过实物的犁铧，蹲下去看稀奇，还把在炉子边跟着曹大转悠的赵彦拉过来：“赵彦，你会使这玩意儿不，咱们是不是还得种地，要准备这东西吧？”

赵彦看了一眼就知道这是直辕犁，他是南方的农村娃，从小家里农忙的时候都会下地帮忙干活。

他告诉高朗“这是直辕犁，不好用，耕地的时候转弯和回头都不方便，没有曲辕犁好用而还费力气。”

在半坡村呆了快四十天，他们几个都努力的学着说这里的官话，平时相互之间也尽量用官话交流，想早日掌握这里的语言尽快融入这个社会。

所以他们说铧犁的时候，黄三也能听懂个大概。

啥？这两个头发奇短的糙汉子，穿的麻衣针脚那么粗！不知道哪里来的蛮夷，知道怎么用犁吗？

黄三的嘴角斜着一路撇下去，不轻不重地“哼”了一声。

说他做的犁不好他不能忍，等着犁头弄好就走。

谁知这两个莽汉还朝他凑了过来，跟他问道：“师傅您会做曲辕犁吗？”

师傅？黄三斜视高朗一眼转过头没理他。

“那……老板？”高朗瞄着黄三的脸色不解的继续换称呼：“大哥？”

吴三把赵彦往身后轻轻拉了一下，问他：“你说什么曲辕犁比这个犁好用，有多好用？”跟他们相处的日子让吴三叔侄都对这几个神仙门人有着盲目的信任。

赵彦想了想，说：“你家里耕地是不是也用这样的犁？”

吴三点头，村里的犁都是这样啊，都用了多少年了，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对。

“曲辕犁，操作的时候犁身可以摆动，可以控制深耕浅耕，且轻巧柔便，在比较小块的田地里也可以很容易的回旋转身。”

似懂非懂的样子，赵彦想了想“这么说吧，你家三口人原来三天耕完的地，用了曲辕犁你一个人一天半就可以干完了，这样的犁你要不要？”

“要！”吴三很干脆，听不明白都不要紧，做出来了不就知道了？

赵彦说完，继续跟曹大炼钢去了。

吴三想着赵彦的话，有点跃跃欲试。

每年耕种的时候，家里没有牛马，族里就那两头牛，一旦排不到他们家，就都是他拉着铧犁去耕地，累个半死。

去年开始黑牛心疼他，愣说自己长大了，要跟他一起拉。

想到侄子黑瘦的肩膀上磨破的水泡，吴三看黄三已经拿上装好了铧犁的犁头走出去了，连忙跟在他身后，待黄三把新铧犁交付客人收了钱，缠着黄三：他要做一架曲辕犁。

黄三在赵彦走向曹大的时候，注意到了他脚上的作战靴，不禁大惊！

这样做工精良的鞋子，他从来没有见过！

还分了左右脚！那皮质，那针脚，跟身上衣服简直一个天一个地！他看得心里有些打鼓……对赵彦他们的身份猜测又提高了几个档次。

日头渐渐偏西，吴三喜滋滋的过来铁匠铺找赵彦，让他给画个图，再到木匠店里给黄三详细讲解一下如何制作曲辕犁。

黄三同意帮他做曲辕犁了！黄三可是这方圆几十里有名的木匠师傅，手艺是没得挑的。

赵彦看看天色，秋天的夜晚来得比夏日快，跟高朗商量了一下，叫吴三先回半坡村给余闵涵说一声，他们要在镇上呆几天，做好弩和曲辕犁就回去。